2月4日晚上,时报热线接到临平徐大伯的电话:我儿子赌博,欠了高利贷,2007年9月起就没回过家了。最近,有七八个人常常来我家追债,说我儿子欠了他们10多万元,如果不还钱,这个年也不会让我过安稳。我很害怕,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昨天上午,记者来到徐大伯的家时,他正在门口张望。
徐大伯的家在临平红丰村,房子是2003年建的,有1000多平方米,大部分房间都租给了别人。
还未进门,就看到徐大伯家的门锁用一片橡胶包着。“把锁包起来,是怕他们(讨债的人)把锁砸坏。”徐大伯说。
房间里光线昏暗,空空荡荡的,只有墙壁上贴着的一朵朵小红花分外鲜艳。徐大伯刚一开口,眼圈就红了,“这些小红花都是我孙子得的,要不是为了孙子,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到现在。”
徐大伯:儿子已经两年多没回家了
徐大伯今年60岁,有两个儿子,赌博欠债的是老大,今年33岁。“老大14岁时,我老伴就去世了,是我一个人把他们拉扯大的。”
“我想我大儿子肯定是欠了人家钱,要不怎么会一直躲着,连家也不回。”徐大伯说,“这两三年,他偶尔给家里来个电话,都是问他儿子过得咋样。我想打电话给他也找不到他的号码,他的号总换。”
就快过年了,老大仍然没和家里联系。徐大伯回忆,上一次见到老大,还是在2009年9月。“那天,我买菜回来,走到家门口,看见4个人在打他,我怕他受伤,替他挡着,他又跑掉了。”
2月4日晚上,徐大伯和5岁的孙子正在客厅吃饭,门突然被撞开,近来七八个人,直接坐到椅子上。“他们都是二十几岁的样子,我孙子先被吓了一跳,然后问,‘爷爷,这些叔叔是谁啊?’”
徐大伯哽咽着说:“我怕孙子吓着,动也不敢动,只能说尽好话,让他们先走。”
讨债的人经常骚扰,干洗店也关了
老大走了,徐大伯觉得对不住儿媳妇,就承担起了照顾孙子的大部分责任。
“按照我们家这个条件,本来在村子里读个幼儿园就不错了。”可徐大伯觉得,既然没把儿子教育好,应该送孙子去好一些的学校。于是,每学期交了6000元的借读费,他把孙子送去了临平市区里的幼儿园上学。
说到孙子,徐大伯的眼泪总算止住了,“我孙子不错的,还被评上了进步宝宝。”
现在,每天接送孙子、去菜场买菜,就是徐大伯最重要的事情了。“房子2003年盖好后,老大、老二和我就分家了,自顾自过日子。现在房租也都是老大媳妇和老二自己各自收,我也只有靠过去开干洗店赚到的一点钱过日子,要不然还能对孙子再好些。”
徐大伯的干洗店去年也关门了,“店里本来生意还不错的,可那些讨债的总来砸店,我怕他们把顾客送来洗的衣服也抢走,就赶紧关门了。”
老大妻子:这个人和我没关系了
老大妻子姓徐,衢州人,2005年和老大结婚,现在在临安当地的一家服装厂做工,每个月的工资不到1000元。
“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,谈恋爱时,我就知道他爱打牌,但我不知道他赌得这么厉害。”小徐说,“他一直没啥固定工作,东干干西干干,总觉得钱少。我生孩子时还向我娘家借了3000元。”
“他心里就想着钱钱钱,总是到处借钱,根本不把我和我儿子放在心里。2006年我实在受不了,就和他离婚了。”小徐走了以后,最着急的是徐大伯,“我的儿子从小就没了妈妈,我不能让孙子也没有妈妈。”
小徐说,“我公公给我打电话,让我回来,说不管怎么样,让我们为了孩子努力一下。我妈也劝我,孩子那么小,不能没有妈妈。”
小徐回家了,可他的丈夫还是不见人影。
“我觉得都快要疯了,他每次出现,很快就又消失了。”小徐禁不住哭起来,“这几年,我手机里至少有10个他的号码,却不知道拨哪个能找到他。我现在把我自己的手机号码换了,就是不希望和他再有什么联系。”
2009年6月,老大回了次家,和小徐办了复婚。“这主要是为了儿子的户口。”小徐说,她的房间里挂了一张她穿婚纱的相片,笑容灿烂,“上次见到他时,他要我把他在家里的东西都扔掉,这样讨债的人就不会觉得他和家里有关系了。”
小徐确实都扔了,“这是因为我对他已经死心了。”
在电话那头,老大说正在做搬运工
在徐大伯家,小徐拨通了丈夫的电话。电话还没接通,她就把手机塞给了记者,“我和他没话说,1分钟说不到,就要开始吵了,还是你来说吧。”
电话接通了,徐大伯把椅子向前移了移,似乎也想听听儿子的声音。
老大在电话那边先“喂”了一声,听见是陌生的声音,他问:“你是谁啊?”得知是记者时,老大说:“把电话给我爸。”
徐大伯和儿子通电话时说的是家乡话,记者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。再把电话转给记者时,徐大伯低着头,说:“他说我出卖了他,怎么能把这事告诉记者呢?他让我别着急,说有人借了100万的高利贷,还活得好好的。”
和父亲通完电话,老大稍微平静了一些,终于肯和记者通话。他坦言,自己目前确实欠了20万元的高利贷。
“刚开始,我就是一个在棋牌室里倒茶水的,每天只是看看别人打牌。可他们劝我试试手气,我借了1万块钱,两天就输光了。后来又借了多少回,我也想不起来了。我想在外面赚够了还债的钱再回家,可现在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。”老大说。
徐大伯在一边叹了口气,说:“村子里有十多个年轻人因为赌博欠债逃跑了。去赌,身上没钱也没关系,有人会主动借钱给你。如果借1000块钱,只能拿到900元,另外100元是利息,一般借一个星期就要还,如果不还,超过一天,就要多加500元。超过的时间越长,加的钱越多。要是还不出来,就只能像我儿子一样,躲在外面不敢回家了。”
小徐忍不住拿过电话,质问丈夫:“你知不知道,他们找到咱家来,从窗户里扔进来一把斧头,斧头就砸在儿子的头边上。你知不知道,你知不知道啊?”
不等说完话,小徐便大声哭起来。老大在电话那边说,“要不,我来带儿子。”
小徐一边哭一边说,“你怎么带儿子?你自身难保,怎么带儿子?”
老大说,自己现在在做搬运工,如果累了,就去网吧里休息一下。
记者忍不住问:“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和你的家人说声‘对不起’么?”
老大说:“说‘对不起’有用么?关键是要赚钱回来还债。”
徐大伯把每次被砸都记录了下来
在一个小本子上,徐大伯将自己家房子每次被破坏都一一记录了下来:
第一次来家里闹是2008年4月1日。打坏大门一对,价值6500元;打坏不锈钢外窗内窗价值600元;加上其他被打坏的物品总计价值8000多元。
第二次是2008年4月5日左右。打坏了数千元的物品。事发时我抱着孙子想逃出去,他们就来抢我的孙子,我只能把孙子送到别处住了,花了2000多元。
第三次,(2008年)4月20日左右。把手机店的内外窗都打坏还抢了2000元钱。
第四次,(2008年)5月10日左右,打坏手机店的内外窗户和卷帘门。被保安看见后走了。
第五次,(2008年)7月6日。用铁锤敲坏房间,铁锤就落在媳妇和孙子睡觉的床上。床上全是碎玻璃。还好当时床上没人,不然后果不堪设想。
第六次,(2008年)9月24日凌晨1点多。打坏卷帘门和窗户。
第七次,(2008年)9月底,带了三个人来抢小孩。未得逞后打砸了理发店的设施,打伤了理发师。
徐大伯报警后,讨债的人有一段时间没上门了。“哪知道今年快过年,他们又来了。”徐大伯说。
警方:老大回家才能解决问题
记者从余杭警方得到核实:徐大伯家所在的临平派出所于2008年4月和2008年9月,接到过徐大伯的两次报警,并都以损害财物案立案。警方介绍,因为每次到徐大伯家后,只看到被破坏的现场,没能抓到破坏者。
警方认为,解决这种困扰最好的方法是,让老大快点回家。
律师:家人没义务帮还赌债
记者就相关问题询问了浙江海浩律师事务所李慧。
记者:父亲徐大伯,妻子小徐,以及5岁的儿子是否有偿还当事人债务的义务?
李慧:当事人已满18周岁,具备完全行为能力,父亲没有义务帮助偿还。妻子作为家庭成员,有共同承担债务的责任,但是如果是当事人借款用于个人用途比如赌博、挥霍的,妻子不用承担债务;儿子不具备完全行为能力,不用承担债务。
记者:追债人多次来到家中威胁其家人还债,并打骂其家人,破坏家庭财产,是否构成违法?
李慧:对于追债人打、骂或者破坏房屋等行为属于违法,应该向公安机关报案。对于债务纠纷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解决,债主无权干涉他人人身自由。
记者:小徐说,丈夫借高利贷,以10000元为例,超出还款期1天补1000元的利息是否过高,是否有法律依据?
李慧:以10000元为例超过一天利息1000元的利息明显过高,不受法律承认和保护,个人借贷的利息最高不能超过银行利息的4倍(可参照中国人民银行每年的利率)。
记者:赌博多少金额以上属于违法犯罪行为?
李慧:每个省市有不同的规定,参与赌博金额5000元以上和开设赌场的人都被认定为赌博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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