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10月31日，一天之内，杭州紫阳派出所，接到同一户人家三次报警。报警的是北落马营新村的一户人家，女主人，张某，53岁；男主人，李某，57岁；儿子，小李，28岁。
第一次报警在早上6点多，儿子说爸爸打妈妈。中午12点第二次报警，张某说老公又打她。晚上8点多，警方接到第三次报警，儿子说爸爸死了。警方赶到现场，张某和儿子都说，李某是自杀。“他酒喝多了，拿锤子敲自己的头。”
经过现场勘察，警方认定李某死于他杀。杀人的就是他的老婆张某，儿子小李还帮忙移动李某的尸体。
事情发生后，李家的亲朋、邻居都震惊了，夫妻俩人前一直表现恩爱。周围邻居都说张某是个好女人，很爱很爱自己的老公，“她的生命里只有老公和儿子。”
悲剧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？
隐忍善良的妻子
案子昨天在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。张的亲戚、朋友、邻居都赶来旁听。
“事情之所以会发生，她丈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”方阿姨，死者父亲的学生，“照道理，我应该站在死者这边的，但他实在不像话，烂赌，还喜欢打人，他80多岁的老父亲被他打得牙都掉了两三颗。”
张家的邻居都说，张某真的很爱自己的老公。“他们家住在5楼的，她怕老公累，家里的煤气瓶、26寸的自行车，都是她一个人搬上搬下的哎。”
“这个女人啊，真是苦得要命！”怎么个苦法？原来在十几年前，李某就没有工作了，三口之家的开销全靠张某卖血来维持。
这件事情的发生之所以大家觉得吃惊，是因为张某在家里被打从没对外人说过，只有很少几个小姐妹知道，“她太要面子了，这辈子都没为自己活过，买个菜要说，这个老公爱吃，那个儿子要吃……”
吵闹持续了二十几年
庭审开始，法警带出张某和儿子小李。母子俩的个头都蛮小，看到现场来了很多熟人，张某马上哭起来，儿子穿着病号服，面无表情。
审判长核对完身份，“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。”
“报告审判长,我这里有一份自述书。”张带着哭腔，掏出一叠纸，要交给审判长。审判长示意庭后提交。
张某说刚结婚那会，丈夫对她还是不错的，儿子1982年出生，1983年，她得了急性阑尾炎，那一年两人的关系紧张起来。“我生病了，家里就靠老公一个人的工资，儿子职高毕业以后，也没有正式工作，我在超市打零工，给他交每个月500元的社保。”
因为经济原因，夫妻俩争吵不断。
去年8月，李某爱上跳舞，搭上一个女舞伴，对老婆的态度更差了，经常对张就是一顿拳头。
事发前4天，李某带着2个女人回到家，把张从外面叫回来，“他在那2个女人面前打我，把我往死里整，好像我不是女人，是家里的沙包（张的情绪崩溃，大喊着）。”
“我死了，儿子怎么办”
去年10月31日早上6点多，儿子小李坐在床上穿袜子，李某上来就是一个巴掌，“一个星期之内，你给我搬出去。”
张来劝架，李就两人一起打，后来小李报警。派出所里，警察问张要不要拘留她老公。“我想想还是算了，他是我老公，还是想他好的。”
从派出所回来后，张坐在床上拿冰块敷伤口。李回家，冲上来往张的鼻子里灌药酒，把她摁倒在床上，死命掐脖子，张挣扎着坐起来，第二次打了报警电话。
警察走后，李又凶相毕露。“他又开始把我往死里整，被掐得快没气了，脑子里突然想到儿子，我死了，他怎么办，用出全身力气推开他，跑到阳台，把门锁上，好透口气……看到一把锤子，冲到床边往他头上砸下去，砸了两三下，看到他头上有血流下来了。”
母亲极力袒护同受审的儿子
儿子小李昨天被起诉的罪名是包庇罪。
庭审过程中，小李一直强调，自己事先并不知道妈妈把爸爸杀死了，妈妈是出于自卫才这么干的。
事发下午5点多，小李曾回过一次家，张不让儿子进门。“我妈说要解决掉爸爸，她有忧郁症的，我没当真。”
6点半，张某又给小李打来电话，“她说她一天没吃饭了，叫我带两个面包，我问她，‘爸爸怎么样了’，她说已经搞定了。”
小李说，他认为“搞定”的意思是爸妈和好了。“回到家我看到妈妈抱着爸爸的头，爸爸耳朵边流下血，我哭了，妈妈也哭了，一直在说以前和爸爸的事，有一句听得比较清楚，她说她打重了。”
之后，小李帮着张某移动了尸体。“把他整个人翻过来，一只脚放床上，一只脚挂下来。”小李说这样比较像爸爸平常喝醉酒，睡着的样子。
“为什么要作伪证保护母亲？”审判长问道。
“一个死了，一个还活着，就是这个原因。”小李很冷静地说，“我只是努力把现场做成妈妈自卫的样子。”
庭审中，张某也极力保护儿子，证供混乱。她一会说在电话里告诉儿子，自己把李某做掉了，一会又说李某是自杀的。
最后陈述阶段，张泣不成声，“审判长，请放过我的孩子吧，孩子是无罪的，30年了，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？”
两个辩护律师都提到反家暴
昨天庭审，张某和小李的辩护律师是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，无偿为两人辩护。
张的辩护律师认为，导致张犯罪的重要原因，是李实施家庭暴力。“李在外做老好人，回到家里向老婆撒气，打人，张一直忍让，心里很压抑，去年，李开始往麻将室、舞厅跑，开始变着法子殴打张，打耳光、掐脖子、脸上泼酒……家庭暴力愈演愈烈。”
辩护律师特别提到一组数据。“近3年，浙江因家庭暴力引发的刑事犯罪案件有1784起，其中故意杀人和故意伤害案件占96.4%。”
审判长宣布庭审结束，案子择日宣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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